第四十章 低頭
朝堂上近日有位年輕才俊頗為出彩。
左相李靖安地位顯赫,近日因病告假,未曾上朝。其次子李懷晟年方二十二,遂以行走之名代父入宮議政。他曾中榜眼,近日呈上一dao關於南地水患治理的策論,詳析河dao淤積與民田災損之因,並擬三策應對,聖上大為欣賞。
這日下朝時分,湘陽王剛跨出朱紅石階,餘光便掃見不遠處一輛雕花黑漆馬車。開門處探出一名年輕夫人,正親自為一名男子披上一襲淺青長氅。
那男子shen量tingba,眉宇沉穩,面上雖年輕卻已現出冷靜持重,正是相府的二公子,李懷晟。
湘陽王視線落在那女子shen上。她面容端秀,舉止溫婉……有點臉熟。
「那位可是李夫人?」
shen旁小廝急忙看去,回dao:「回王爺,正是。」
他續問dao:「為何本王覺得她眼熟?」
小廝偷眼觀察王爺神色,壓低聲音dao:「她是永寧侯的嫡女,宋清芷,與宋娘子是姊妹。」
湘陽王未言語,目光鎖在那對年輕夫婦shen上,若有所思。
這日天氣晴nuan,宋楚楚踏著春色,步子輕快地往書房而去。
近日來湘陽王待她極好。不是在府中陪她作畫、與她同膳,就是半夜醒來時手還在她腰上輕輕環著。
反正,除了在榻上,都很溫柔。
今日書房來人傳話,說王爺要她過去。她還未想太多,只覺心中甜絲絲的。
她嘴角勾著笑意,甫一進門,便覺書房中香氣幽幽,並非平日的文墨香,而是玫瑰花lou溫潤沁人,案上竟還擺了蓮子糕與蜜漬桃脯,一旁nuan壺中正冒著熱氣。
宋楚楚盈盈一福:「見過王爺。」
湘陽王坐在案後抬眼望她,淡笑dao:「過來吃東西。」
她走過去乖乖坐下,低頭吃了一口蓮子糕,細嚼慢嚥,臉頰鼓鼓的,像隻松鼠般,又喝了口桂花茶。
待她吃得滿臉笑意,他才慢條斯理地開口dao:
「楚楚,本王有件事要問妳。」
宋楚楚正嚼著蜜餞,聽他語氣平和,便仰起臉笑問:「什麼事?」
他看著她,語氣仍是不緊不慢,卻像一柄鋒利小刀,不帶情緒地劃過:
「妳初入府時曾言——那年是因妒忌嫡妹,才買通外男混進侯府與她說話,意在壞她名聲……這事,妳還記得嗎?」
宋楚楚手一頓,chun邊的笑意瞬間僵住。
她垂下眼,緩緩將筷子放回案上,聲音低了幾分:
「……妾記得。」
他並未停下,眼中光色晦暗,像一潭深水。
「妳當時說——那男子後來見色起意,意圖對宋清芷不軌,非妳指使。幸得侯府暗衛即時發現,當場誅殺。這番話,是妳親口說的,本王記得不錯吧?」
宋楚楚chunban顫了顫,只低聲dao:「不錯。」
他聲音依舊平穩,卻像刀刃貼在脊骨上般冰冷:
「那本王再問妳——此事是否尚有隱情?還是就如妳所言,分毫無差,一字不假?」
宋楚楚下意識雙手環抱住自己,眼神委屈地望著他,低聲dao:「一字不假。」
湘陽王聞言,沉默片刻,似是在權衡什麼。
這沉默壓得她心頭發緊。
此事於宋楚楚而言,是一筆永難抹去的污點。
過去的錯,終究無法改寫。她最怕的,就是湘陽王哪日若想起這事,便會猛然醒覺——她,竟是個這般卑劣可憎之人。
她咬了咬chun,不安dao:「當日王爺……說過的,罰過了妾……便不再追究……可如今,為何……」
湘陽王指腹hua過茶盞的邊沿,平靜問dao:「若本王要妳去給宋清芷倒茶,下跪,認錯,妳可能zuo到?」
宋楚楚聞言一怔,一雙美眸愕然地望著他。
「為、為何?」
他語氣仍溫:「既承認是妳的錯,賠罪,不是理所當然?」
她不由自主地將雙手慢慢交疊,十指不住地絞動、交纏、輕扣。指腹碰著指節,又一下一下地在衣褶上蹭來蹭去。
她垂下眼,避開親王的眼神,低聲喃喃:「妾……妾已許久不曾與她來往了,當日之事……王爺也罰過了……」
「妳可知她嫁給了誰?」
宋楚楚搖頭。
「左相府的二公子,李懷晟。」
她微微蹙眉,語氣裡透著疑惑與不解:
「那又如何?莫非……他要追究此事?」
湘陽王chun角微揚,似笑非笑:「他倒不敢。」
「可他近來風頭正盛,朝中頗受聖上青眼;宋清芷如今shen為李夫人,在貴女圈中也越發有聲望。」
他目光淡淡落在她shen上:
「若妳日後想在這京城裡站得住腳……這筆舊帳,得由妳親自抹平。」
宋楚楚終於抬起頭來,一雙眼中閃過明顯的不安與抗拒。
「妾……妾又未曾說過,想與什麼貴女來往……」她語氣低下去,像是在壓抑情緒,「妾不想見她……也不願與她有任何牽扯……王爺……不要讓妾去,好不好?」
說到最後一句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