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3. 沉舟
见杜聿几乎跪地不支的模样那一刻,崔凝只觉心tou像被人猛然掐住,什么东西在xiong口深chu1悄无声息地碎了。
扶着她的兰兰感觉得到shen旁人的颤抖,忍着泪,心想着自己果然没想错,夫人对大人是有情的。
在崔凝靠近杜聿的那瞬间,杜聿一个恍惚,竟看见了迎亲那日,她下花轿的模样。
那日阳光正好,霞帔华丽如云,凤冠上垂珠轻晃,她手中握着团扇,轻巧一转,纤纤玉指泛着微红,似能握住秋水般,攫住他所有心神。
那是他此生最惊艳的一瞥,似芙蓉带lou,桃李初盛,尤其是团扇后的那双眼,清澈又坚定。
他曾以为那段过往已是遥不可及,可此刻她踏过石板地上的积水,裙摆shi了半角,却如同那日跨下花轿,一步步走入他人生的妻子。
他几乎是出于本能地撑着shen子,颤着握住她伸出的手。
如梦似幻般,他握住了光。
崔凝朝尚书府扬声喊dao:“来人!把人扶起来!”
尚书府门房见到小姐终于来了,纷纷探出门来帮忙。
“夫人!”兰兰急忙凑近,轻扯崔凝的衣袖,压低声音提醒dao:“进尚书府恐有不便,大人新的宅邸就在附近,里tou下人伺候有段时日了,能妥善照顾。”
崔凝几乎没多想,只焦急点tou:“抬上ma车,我送他回去。”
兰兰见到崔凝眼中藏不住的心疼,心里反而松了口气。
她是有私心的。
因为她知dao,那chu1新宅里的一砖一瓦,从院里栽种的桂树,到廊下那扇jing1雕细刻的月dong门,甚至连堂中挂着的画、橱柜里折叠整齐的衣裳,无一不是按着夫人的喜好来。
在如此布置的时候,大人的眼神是黯淡的。
那是近乎自欺的准备,不敢奢望她真的会来,却又尚未彻底死心的挣扎。
兰兰无论如何都想让夫人知dao,大人一直都在等她回来。
怀孕的崔凝立在石阶边,看着下人们小心翼翼地将杜聿扶起。他脸色苍白如纸,伤重又久跪,几乎是被人半抬半拖地送上ma车。
她未曾开口cui促,只静静看着,一手仍搭在车门上,掌心沁着细汗,看着他这番模样不免心焦。
就在她侧过shen时,余光忽地捕捉到一抹熟悉的shen影。
不远chu1,秋光微斜。
易承渊骑在高tou白ma之上,银铁剑鞘随ma侧微晃。他并未上前,只静静停在巷口,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们。
四目交接。
他未言,她亦无语。
不知过了多久,风卷起她耳畔几缕细发,她垂下眼眸,避开那dao如芒在背的凝视。
她转shen,一手轻扶ma车边缘,裙摆掠过水痕未干的石砖,毫不迟疑地踏入车内。
见此情景,易承渊的眼眸黯淡下来,嘴里的苦涩怎么也化不开。
原本还燃着怒焰的视线,在看见她转shen、登车、关帘的一气呵成,如被风chui熄的烛火,无声黯淡。
他没有动作,只是静静望着那辆ma车渐行渐远的背影,手中缰绳绷得死紧,指节泛白。
白ma嘶鸣一声,踏动蹄下积水,而他始终动弹不得,仿佛全shen的力气,都在眼神交错的一瞬被抽干。
心里那一角,被她决然的转shen生生踏碎。
原来,看见她转shen往他人shen边去的背影,无论看了几回,都会是这般疼。
***
看见桂树下秋千那瞬间,崔凝脑海骤然一片空白。
眼前这架秋千,与过去那架几乎无异,出现在这座既熟悉又陌生的新宅院里,在秋风中静静摆dang摇晃,她怔怔看着它摇曳,心湖如被人投了石,泛起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杜聿是真的想等她回来。
新府邸内伺候的大多是生面孔,所幸tou一个冲到崔凝面前的人,正是刘guan事。
“小姐,你可将人带回来了??”刘guan事跑得上气不接下气。
猛然回神的崔凝立刻指示:“去请大夫,大夫来之前先以热水快些将姑爷shen上ca拭干净,方便大夫诊断上药。”
话才出口,崔凝就让自己脱口而出的“姑爷”震住了。
因事态紧急,刘guan事并没有留意到崔凝的失神,而是应过一声后连忙奔走。
可崔凝站在原地,心绪如麻。
姑爷。
三年以来,无论京城还是明州,她所居住的四周几乎都是这样称呼杜聿。
还记得在舒县某天夜里,夫妻二人一阵颠鸾倒凤之后,婆子丫鬟运水进屋时忍不住低声朝他提醒,舒县不比京城,灶台小,热水烧得慢,还请姑爷克制些。
他一时没作声,只待人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