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斯帕没有睁眼：“麻烦你了玛莎，但我现在不行，我还有事。”

        她顿了顿，抬起眼，那双浑浊的眼眸对着他紫色的眼睛：“先生，恕我多嘴。您应该去看看她，她的状态很不好。”

        玛莎没有离开，缓缓开口：“艾拉瑞今天中午，什么都没吃。”

        “我没胃口，玛莎。”她摇了摇。

        卡斯帕沉默着，最后点开了终端里所显示的生物识别界面：按理来说像这样的情况，系统自然会出现提示，但是奇怪的是似乎他从未真正地注意到过这些微小的改变。数字上所显示的艾拉瑞的温度的确有些偏高。

        过了一会儿，玛莎又说：“你再这样下去，是想让他也跟着你一起不痛快吗？”

        “先生，”玛莎将茶放在他手边，      “您该休息一会儿了。”

        玛莎没有看她，专注于手中的活计，那块柔的麂布在她布满老茧的手中翻飞，将一把餐刀打磨得寒光闪闪。“今天的午餐有你小时候爱喝的油蘑菇汤，”她用一种平淡的、仿佛只是在随口聊天的语气说，“我让厨房多温了一份，记得去喝。”

        卡斯帕正靠在椅上，用力按压着太阳。全息屏幕上，还闪烁着复杂的数据。

        艾拉瑞停下脚步。

        他快步走过去，在她床沿那块仅有的空地上坐下，床垫因为他的重量而深深地陷了下去。他

        卡斯帕按压太阳的手停住了。

        艾拉瑞的视线，从玛莎的眼睛落到了她手中那把刚刚被拭过的、光洁的餐刀上，刀面映出了她自己模糊的、变形的倒影。

        那条通往庄园底层仆人区的走廊很狭窄，光线昏暗，墙的材质也与层那种泛着冷光的金属截然不同，是一种更糙的、合成的聚合材料。空气里没有层那种被心过滤后的无菌气息，而是混杂着洗衣房飘来的、清洁剂的淡淡味。算起来，到如今也有五年了，卡斯帕再也未曾踏足过这里。

        艾拉瑞倒在床上甚至连被子也没有盖，制服皱在一起，发丝凌乱。

        她微微躬，然后安静地退出了书房。

        “我让她喝的那碗汤，”玛莎继续说，“她动都没动。她说她没胃口。”      她顿了顿。

        “艾拉瑞。”

        这天中午，她强撑着走出房间。里那挥之不去的、低热的灼烧感让她觉得脚下的地毯都变得过于柔，像一片不真实的沼泽。她准备去书房继续理一些收尾的工作――工作是她的锚，是她在这片混沌中唯一能抓住的、坚实的东西。当她路过厨房时，被正在拭银的玛莎叫住了。

        房间里很闷，唯一的通风口似乎被关闭了，遮光帘把屋子的窗挡住。床柜上那碗早已冰凉的油蘑菇汤，原封未动，汤的表面凝结了一层薄薄的黄色的油脂。

        “那也得喝。”玛莎终于抬起。她放下餐刀，那双浑浊的、看透了世事的眼眸落在她那张苍白得几乎没有血色的脸上。“你以为还是十几岁的小姑娘？可以为了跟先生赌气就三天不吃饭？”

        玛莎在这座庄园已经工作了三十年，比卡斯帕的年龄还要大。她见过他的父亲，也见过他父亲之前的无数位访客。她知这座庄园的规则，如同了解自己手掌上的每一条纹路。规则之一就是，仆人永远不要试图干涉主人的决定，尤其是关于另一个仆人的决定。但玛莎也同样看着艾拉瑞长大。

        他推开了艾拉瑞那扇从未被他踏足过的门，但是曾经年少时的他无数次在夜晚里站在这扇门前，又或者他以为自己站在门前，他对门的样式再熟悉不过――但是这扇门的系统里并没有录入他的生物识别信息，他用的是最高理员权限强行开启的。

        玛莎接手了艾拉瑞的工作，在下午茶的时间端着一壶新泡的有安神效果的柑橘草茶走向了层书房。

制服。

        玛莎的目光没有移开。艾拉瑞也没有。

        艾拉瑞的心知，玛莎看出来了。在这座庄园里，有些事情，是不需要通过生物监测环的数据来确认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