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下之前，听见她叫着自己的名字。

        当清晨的阳光透过窗帘隙照进温晚池的卧室时，姜岛泽睁开了眼睛。他发现自己躺在一张陌生的床上，上盖着一条浅灰色的毯。床柜上放着一杯水和两片布洛芬，下面压着一张纸条：

        “帮你请了一天假，今天好好休息，客厅的桌子上有早餐，记得吃完再吃药。PS：酒替代疗法效果不错，昨晚零新增伤口。很棒噢！”下面还画了朵小花。

        意外的是，姜岛泽又看到纸条旁附赠着一颗小小的荔枝味糖。

        奖励啊......

        那时候他像是明白了，人们为什么会对酒依赖上瘾、喝得烂醉。酒刺激大脑的奖赏中枢，产生短暂的愉悦感，让人渴望重复这种验。使人放松、减少焦虑，长期饮用会导致依赖，维持抑制状态。

        以及，他从未得到的救赎。微醺也只是短暂的延缓真正的痛苦到来，他依旧要迎接明日的未知。

        上的伤口不断提醒着自己：“我不被你拯救。”

        不属于他的就是不属于。温晚池房里的东西一点没动，他整理好床铺，退出卧室，关门离开。

        姜岛泽有时会幻想自己的死法。

        不是浪漫的、悲壮的，而是狼狈的，像条野狗一样蜷缩在无人知晓的角落，等尸发臭了才被人发现。他想象自己的肤逐渐青灰，指甲里积满污垢，而那些自残的伤口――终于不必再藏了――会大大方方地腐烂，向所有人展览他的不堪。

        多痛快。

        他躺在自己房间的床上，天花板的白炽灯刺得眼睛发痛。咙又开始发紧，仿佛有双无形的手在慢慢收拢。他下意识去抓脖子，指甲在肤上刮出红痕，却还是不过气。这种窒息感比疼痛更难熬，因为它没有源，就像他的痛苦一样，找不到理由，却真实得要命。

        忽然想起小时候在乡下见过的癞狗――瘦骨嶙峋，浑溃烂，却还固执地舐伤口，仿佛那样就能痊愈。

        真贱啊。

        “......”他哑着嗓子骂出声，不知在骂谁。

        也许是在骂他自己。骂这个连崩溃都要挑时间、挑场合的废物。就算今天请假，可明天还有课，他不能着一脖子血痕去学校，他又得上那副理得的面，回答学生的问题，对着同事和领导点问好，假装自己是个正常人。所以今晚就算咙被掐断，他也得活着。

        可现实是，他连这点痛快都得不到。他只能继续扮演那个姜老师，继续用长袖衬衫遮住伤痕，继续在无人用指甲撕扯自己，像个可悲的瘾君子，靠那点微末的痛感苟延残。

        多可笑啊。

        他盯着地上那摊血污，忽然很想吐。不是因为这血腥味，而是因为意识到自己居然还在享受，回味这种被温晚池关心在意的错觉，回忆着她对自己的笑容，说过的那些话。明明骨子里已经烂透了，却还贪婪地嗅着那些廉价的善意，像阴沟里的老鼠偷掉在地上的糖渣。

        等真正回过神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竟然在贪恋着温晚池上的气味。她的卧室、她的被褥、她的梳子、她的水杯、她的香水、她的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