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共犯者(上)

        “不需要。”他的声音很虚弱,口齿却异常清晰,“我知怎么理。”

空气里弥漫着纸张和墨水的气味。

        没有回应。

        “那里氛围很好。”她说,随后把用过的酒棉扔进垃圾桶,金属桶发出空的回响。“没有任何人打扰。”姜岛泽猛地抬,镜片后的瞳孔收缩。对方为何不揭穿、不劝阻?为何对方给出的不是怜悯而是邀约?

        她用一杯酒换他少一伤口。

        人们总把善意当作消耗品,他舍不得浪费别人的。

        走廊里,她听见了水声,不像是雨声,是某种持续滴落在陶瓷表面的声响。

        “走吧。”温晚池打断他,站起来,“我知附近有家清吧,这个点还开着。”

        毫无疑问,他果然在伤害自己。

        “会感染的。”温晚池突然提高声音,手上的力却依然轻柔,“这只手已经使不上劲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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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酒外用太浪费了。”温晚池已经转向门外走去,“要现调的才好喝。”

        “姜老师!”温晚池蹲下,迅速从包里取出纸巾,拆开封条。

        温晚池是第一个发现他指甲异常的人。那天教研组发材料,姜岛泽接过文件时,她注意到他食指指甲内侧有一线暗红,像是被红墨水染过。但第二天她就明白了――垃圾桶里那团带血的纸巾散发着碘伏的味,边缘还粘着半片脱落的痂

        她看了一眼时间――晚上九点四十七分,教学楼里应该只剩下值班的保安和她了。温晚池伸了个懒腰,正准备收拾东西离开,忽然听到走廊尽传来一声闷响,像是有什么重物倒地的声音。

        “...为什么帮我?”他终于开口,声音里带着温晚池从未听过的弱。

        源来自拐角的男洗手间。温晚池在门口停下脚步,不知里面的情况,犹豫了一秒开口:“有人吗?需要帮助吗?”

        姜岛泽靠坐在洗手台下方,右臂无力地垂在侧,手腕上一新鲜的伤口还在渗血。他卷到肘的白衬衫袖口已经被染红了一片,地上散落着几个用过的止血贴和一小瓶医用酒。最令温晚池心惊的是,在他出的前臂内侧,整齐排列着数十新旧不一的针孔,以血肉为素雕刻出的杰作,生长出无数只蛀空的莲蓬,淌血泪,镶嵌在肌肤隙中汲取宿主内的养分。

        姜岛泽明显愣住,不理解她的意思。“什么?”

        终于等到被别人发现了?还是说,终于有人愿意关心自己了?姜岛泽抬眸,眼镜后的双眼闪过一丝惊慌,随即又恢复了那副惯常的平静表情。如果不是苍白的嘴和微微发抖的手指,温晚池几乎要以为他只是在这里休息。

        “今晚我教你正确的用法。”

        当中携带着压抑的息。于是想也没想,提起办公桌上的包就往那个方向奔去。

        “抱歉...我进来了......”

        “好。”他说。这个简单的音节像块碎玻璃卡在咙里,带着细微的痛感和奇异的轻松。

        看着自己被包扎好的手腕,纱布边缘出的一小截肤上,还留着昨天的抓痕。想象着内服会不会比外用更灼人?

        “一起吗?只有我们两个人。”

        温晚池没有立即回答。她小心地包扎好伤口,才抬起直视他的眼睛:“帮助别人,需要理由吗?”她顿了顿,“求助并不可耻。”

        温晚池没有理会他的拒绝,包里备着医疗用品,直接拉过他的手臂开始消毒。她的动作干净利落,没有丝毫犹豫。“知怎么理?”她皱眉看着那些溢血的针眼,凹凸不平,有些已经红化脓了。“那为什么还会发炎呢?”

        温晚池的心骤然加快。她推开门,眼前的景象让她瞪大瞳孔,呼一滞。

        姜岛泽试图抽回手臂:“我自己可以...”

        姜岛泽的眼神闪烁了一下,像是被刺痛了。他移开视线,看向地上那滩尚未干涸的血迹:“你不该...”

        洗手间陷入沉默,只有水龙滴水的声音在空旷的空间里回响。温晚池专注地清理着伤口,她能感觉到姜岛泽的目光落在她的发上,像两片凝结的雪花。

        “走开。”他没抬,声音比平时更低。水滴悬挂在水龙边缘,嘀嗒一声坠入池中,在白色陶瓷上混合着鲜红血调色,从中间绽开淡粉色的花。

        二人僵持了几秒,或者更久,直到一滴汗从他额落到镜框上。

        好似一切疑虑在此时此刻拥有了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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