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说上班要打卡吗?
只是很短的话,不到三分钟就能读完,但她写得磕磕绊绊。先是在手机便签上,写完又删改,去除不必要的口语,字迹工整地誊抄下来――不小心用了随手撕来的草稿纸,只好偷来敬亭的玫瑰香水稍作伪装。自由之水,这个名字好。
再下一行,变成了一个“她”。
约莫十点半左右,去上育课前,她放心不下,又摸到办公室悄咪咪看了一次。
小钟将笔记翻回原,心情久久不能平静。
既然可以在人离开时不避讳地翻开,应该没有太私密的内容。
学习很辛苦,但她现在觉得每天被不完的事情填满,忘记去怀疑它们的意义,生活反而更踏实。苏格拉底说,未经审视的生活不值得过。但人若审视得太多,岂不是注定惶惶不可终日?她或许知
那种感觉。
下一行似乎想补充什么,才开又划掉,看不清。
小钟鬼使神差地将笔记本翻到第一页,看到令人意外的第一行字,一切的开端:
不怎么说,班上少了人。
为什么?
好像哪里不太对。
虽然信的内容比情书还怪。
奇怪的小孩。
比如这页最上的一条,写了两个字,“
歉”。
按他蓄的
格,应该也会不动声色地收下。
她还记得他用了一个词语,“幸福”。这大概是一种停留在未经审视的情绪,她想。去年读《安娜・卡列尼娜》,读得混混沌沌,记不住人名,故事也不太分明,但只记得里面的人总在讲论“幸福”一事。“幸福的家庭千篇一律,不幸却各有各的不幸。”对于小说家,万般差异、风景各殊的不幸是不是远比无聊的幸福更迷人?托尔斯泰的书就像冰天雪地里长出的魔法,雪山里的冰美人也会喜欢那份光芒普照却透着寒气的富丽堂皇吗?
小钟低着,讲话也不敢大声,只微微地“嗯”了一下。
往下空出一段,又是井然有序的工作内容,授课的工作,再是代理班主任的工作。班主任零零碎碎的琐事很多,一件件要记到第二页,她没有耐心细看,直接就看到最后一行:
你是高中男生吗?收到女生给的信就偷着乐,还不是情书――对啊,又不是情书,那有什么不好意思?
这是故意问的。他在吃她的豆腐,想看她害羞。
不是给你,难是拜神仙?
在拿回手机的同时,她默默将信摆在桌上。
结果真正的第二天,小钟惴惴不安地跑到办公室,抓耳挠腮想知答案,一直等到临近上课,他没有来。
最近查纪律严,小钟没敢直接发消息问他,也怕他收到消息不开心。
她想她知是什么意思。
她随直觉抬起,正好捕捉他眼底一闪而过的得意。
人称:
那位老师却拂着课本笑说,他打不打卡无所谓的。
落款――本来她觉得没什么好落的,没必要郑重其事地书上大名,也不是不知是她。但结束在这里,好像有种有始无终、空
的感觉,就在落款的位置画了一个小狗态的自己。
然而,她的手指才离开信封,他就将信接过,端在手里问:“给我的吗?”
隔班的数学老师去上课前提醒小钟,钟老师今天一上午都没课,他可能会很晚来。
一连熬了好几个夜,她才真正忙完这件事,将心情完整装进信封,盖上火漆印章。本来一早过去就可以交给他,但她怕晚上的见面因此变得尴尬,犹豫到晚上才给。明天也可能尴尬,但是明天的尴尬就不着了。
夜里,她梦到第二天大钟跟她说:你以后不用来了。
人不在,但是手提电脑在。来学校了。
小钟无意瞄见摊开的一页,写的都是今日的待办事项,上课时间和对应的授课内容,习题分析。应该可以定为手账。绝大
分内容关于工作,但不全是。
桌子中央还放着本眼熟的笔记,经常看他放在手边。
你那么聪明,不是一早就知了吗?
小钟直觉是有事发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