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是站在它的影子里，看见了它真正的形状。

        他说：“我知。”

        他还年轻，什么都没有，连份都是借沈纪雯的光才留得下来的。可如果有一天他可以不靠谁了，是不是他要什么，就能拿什么？

        陈安那刻才明白，“商品”不是个贬义词，是一种视角。

        他缓缓松开手，重新把那一页压平。

        那晚他坐了很久，一直到天微微亮才上床，靠在床，没合眼。

        偶尔，他坐车去铜锣湾时，会路过一间中学，女生的校服和沈纪雯的款式很像，让他总是不由得多看两眼。

        它需要时间、忍耐，还有足够清醒的野心。

        他知。他知得比他们想象的更清楚。

        不是小事稳、当个白纸扇的机会，而是能决定“谁活谁死，谁多谁少”的机会。

        他已经有了其中两样。

        她漂亮、顺从、容易上手，却上不了台面，本进不了账，连编号都没有。

        陈安在等机会。

方向啐了一口，像狗望着屠宰场。

        一念至此，指尖忽地一紧。他发现自己在不自觉地扣那页纸的角，边缘已经卷起来。

        陈安记得以前在城寨楼底下，翻出邻居家丢弃的练习册，蹲着一页页翻的时候，也是这样盯着课本上的图，认真地想：如果自己能穿着那种校服，有课室、有老师、有新书教他认字，会不会就不一样了。

        只是没人知，他早就不再只是个“懂账”的孩子。

        从这个视角看出去，他们不过是动的数字，是货，是通行证，是资源，是交换。

        不是代，是“接”。

        他觉得这些人看上去真像一堆货，瘦、破、廉价，还自带可预估的保质期。

        他忽然意识到，自己第一次，不只是“进入”沈家了。

        那天夜里陈安回到家，洗了个冷水澡，又重新打开账册。

        心里升起一种很模糊的东西，像是踩到一个没有底的台阶，往下坠的那一瞬，有点惊惧，但也有种诡异的快感。

        像是把某种曾经的念，彻底封进了另一种活法里。

        这个家，不是钢水泥砌起来的，而是一条条看不见的路线、一张张不落名的账册、一个个活着或死掉的人。而他，开始接其中一分。

        车窗掠过那群孩子时，他转继续看手里的账表，眉心没皱，只轻轻压了压纸张边缘。

        正值放学时，学生们会背着书包走出校门，笑着跑向街角的便利店，有的翻书，有的打闹。他一言不发地看着窗外，有那么一瞬，眼神里浮起一点陌生的情绪。

        在某段时候被用了几次，只留下一条命，一个孩子，一段没人想翻看的烂账。

        这念刚冒出来，他立刻又压下去了。

        那种机会，不会在文件袋里标出来，也不会写进附档账册。

        他看着天花板，想着这些数字背后的“货物”，那些楼梯间的毒虫，曾经半清醒的陈娟，还有坐在铺子里喝咖啡的陈永禄、在中环优雅落座的沈纪雯。

        有一次，沈兆洪在电话里和他说：“你现在的事，不是每个人都能接的。”

        但那种压下去的动作，并不是出于敬畏或恐惧，而更像是一种生理反应，就像饿了会咽口水。

        两个月过去，陈安的名字在湾仔那一带渐渐被人记住。有几次账本出了问题，阿光直接叫人去找“安仔”确认。

        他照常去铺子，每周两天见阿光，其他时间由人接送去铜锣湾一间旧写字楼，把整理好的文书资料交到六记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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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娟也曾是沈兆洪的商品。甚至比这些都不值钱。

        六记那边也没再改派别人，账物都交给他。

        那念他从没说过，现在也不会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