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他的母亲,是家里公认说话最有分量的人,一个人缘很好的知识分子。当然这是表面。家里各项大事的实权,一应掌握在老爷子手里。人前他会再三宣称拥护家里人的意见,若筠也因此对他刻意营造的开明形象深信不疑。但到真正决定时,老爷子不会过问任何一个人,而是自以为
出了理想的万全之策,并在“理想”的信念指引下要求每个成员牺牲。有人习惯并麻木了,把装聋作哑当成包容。有人选择离开。有人至今没发现是骗局,却将同一套骗术修炼得炉火纯青。
他继续往前走。
“好多年以前,不太记得清了。平平无奇的山里,也没什么值得说的。那时你都没出生啊。”
不习惯的事终究是不习惯,她倒宁可一如寻常地散步。野生的风景自带蛮横的活力,不由分说将萎靡的人卷入其中。上坡的路并不轻松,但就是这样吃力地迈上去,活着的实感久违地回归。上出了汗。
他又说,“山里的雪天很漂亮,是
、缠人、冷到骨子里的感觉。那个时候手烂掉了,留了很大一片冻疮的疤,现在看不见了。时间真可怕啊。”
味的是,明明没有血缘关系,若筠反而跟继父很亲,少有离心离德的时候。两人的情貌也像一个模子刻出来的,用钤难听但辟的话来说,就是声音很大却讲不出什么东西,是非不分却热衷于
理秩序,靠运气上位还以为是天命所归的三
政客。客气地说,她们都在“谄媚”时代的方面得天独厚。
她不喜欢车,觉得车像笼子。他还算喜欢车,可能是开车的人不会觉得车关住了自己,反而会将纵在自己手中的整台机械当成肉
官能的延展,因为有车才能去更远的地方。
“没读过。原来是这样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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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知怎么走不会踩到水?”
恍然大悟以后竟是不知所措。她本没有那么感,但他先察觉到了。
“你好像在说尔克斯的小说。”
他当时是怎么回答她的?他说她是笨小女孩。有些事不该说出来。事情明明存在却被视而不见,都是有原因的。――连跟爸爸都不可以说吗?不可以吗?到最后他都没有回答她的质问。她哭得厉害。人果然还是情绪的动物,哭过她是记得的。
“你更愿意变糙的手指抠你?”他一本正经,目不转睛盯着她的脸,
她
出反应。
“我也看不清。有人单纯是运气不好。”
“没人说过你技术很差?”
钤在几天前还讲过一件很有意思的事。小时候钟杳学下象棋,说阿娘就像棋盘上的将或相,最要紧的一枚子。没有她就意味着游戏输掉了,整个家一盘散沙。但她没有和权威相匹的能力,活动范围限于自己的九
格,一次只能走一格,看起来其他人的存在,都是为了保护她。真的是保护吗?
她让他把冻疮的位置指给她看,果然看不出痕迹了。
他扶着栏杆,认真思考了一会,意味深长地答:“那里什么都没有,只有源源不绝的生命力。计划生育好些年,那里的人依然把多生孩子当成福气,哪怕事实上是越来越贫穷,穷到不得不把新生儿卖掉。小孩和他们的大人起相似的名字,长大后完全跟大人一样,像同一个灵魂在不同的躯壳里重新燃烧了一次。与世隔绝,时间像走不出去的圆环。本以为支
着宇宙运行、牢不可破的规律和法则,都不存在了。”
本来不该是说她笨吗?但他自从发现她自己也说自己笨,就再也不开这样的玩笑。
“只是坐在车里看?”
这是要报复回来了。
她们出了小镇往山里走,一路都是狭长的步。远方的天际渐变成紫色,星光倒映在水里。初来时的阴雨天气完全放晴了。他说,来这边风景最好的应该是在开车过来的沿途,有只小懒猪一直在睡觉。
“辍学的那段时间,一个人在山里,是怎么样的感觉?”
“完全是少爷的手。”话里透着失望。
没有几步就到岔路的终点,一方天漏光的溶
,中央是大小不一的浅潭,积水被矿石映成奇异的蓝绿色。越往深
走光越黯淡。她极力回想初中时候关于反
散
的光学题目,月夜底下反光的地方到底是地还是水?但是猜了两次相反的答案,两次都正好踩在水里。他憋着笑打开手电筒,又像刚出门时牵起她的手,说:“不能继续走了,回去吧。”
她回望,他不说话就一直在默默想事情。
“那下次你自己弄。”
杳当然不记得自己还说过这样的一番话,看起来也不像编的。小屁孩会这样想未免有些恐怖,他也觉得惊讶,因此深深记着。
“总有一两件想起来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