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她就打闹，等人不堪惊吓跑开，她才伏在被子里哭。有女说，皇后高热时，曾向文鸢公主歉，四肢发麻时，又痛苦地念着“母后就像妖怪”。

        弥留之际，她在后梁帝怀里，听后梁帝叫她“好阿噎”，反着水。她的眼还有神采，焦急地寻找，终于找到殿后的肖不阿。

        “真没出息。”她想要这样说。

        然而脱口而出的是：“希望我儿又温柔，又坚强。”她没声，后梁帝也没有出皇后薨逝的判断。肖不阿却抵着殿，恸哭起来。

        皇后就在这样一阵哭声中下世。

        肖不阿过于悲痛，终于引来后梁帝的注意。他只好击地，到手足血：“悲乎楚王，年不过舞象，已经失了母亲。”肖不阿的大半神魄，随着孟皇后的死而消亡。肤之痛，甚至不能让他变色。

        或许看他真切，后梁帝指他的额：“你这样关心楚王，往后别为居室。我给你一地方，许你自筑殿堂，楚国恰好缺相国，就由你来。”黄门请后梁帝走。后梁帝还在等肖不阿的回复。

        有人踢了肖不阿一脚，肖不阿连忙称喏。

        过后他看，原来是公冶国师……

        肖不阿寻人，从一县找到另一县，乡里之间游。他有信心一眼认出她的骨肉，却因为想起她，心如割。她看不起他，不让他靠近她的孩子。但如今，肖不阿只能向为魂的她寄语：椽栾，你不要怪我。

        他抱着息再，将实话说出。

        一旁的公冶千年和俛眉子已经失声。

        震惊过后，千年抬起凤眼，重新认识息再：灵吐数，风车转动，天意让他与息再相遇，之后两人相投，则是更胜天意的人为：千年这次下决心，绝不会改易，要请眼前人相助，要让他入仕，参政，掌权，控制边廷，以他的聪明，路有千万条。

        另一边，俛眉子面如土色。

        千年或许看到了崇远的未来，而他则着眼于现在：毫末出的人，凭借本能，活得有尊严，直到今天才得到为人的理。强烈的格会颠覆他，谁也不能帮他修正。

        俛眉子捡起手杖，走到息再边：“如何，你还想要求学吗？”

        “要，我保住了那橑，请俛眉子教，”息再不改面色，从肖不阿怀中脱出，对三人说，“今天的事要保密。”

        他走前，三人走后，看他指上有蚁的血，脚下有丰满的影。

        俛眉子取下岩石里的所有书籍，闭门谢客，教了息再三年。

        他是个俗人，更是个才隐士，为师第一天，就问息再，万类与王政，想学哪一边。

        息再昂首说两边，俛眉子便让他泛读，释名，章句，韵律，说经……在荀杉学过的东西，通通从学起；又让他对策，内外治，勤荒政，礼物封禅，任将功劳，学校选举，赋税屯田……夜里师生二人以滩水笔，坐对仙与鬼神；到群书各有所出，他再让息再读史，三年将尽，息再取来当初为荀杉所的地图，补全了西北边境与楚国腹地。

        后梁全境在他笔下。他起座，形已经盖过地图。

        “听说，蚩尤大旗现世，国朝将有战争。”

        与千年的会面在清晨。

        “是，如果战事起，我与我父亲有安排，你且安心读书。哦，楚王结束大孝，传出要入省的消息，如果传言是真，我可有一段时间出不了。”千年踌躇满志，忽略了边人的变化。

        等他离去。息再才坐在岩上，冷冷地发笑。

        他这副样子，仍然能见出是十数年前在昌山吃铁渣的幼童。不过，他实是帝后之子，原本的第一宗室子，而非人言的野种，过去的苦与侮辱，争强与反抗，本来空的，如今都有意义。息再早就起了一步登天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