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0. 雨雾未晴
杜聿跪在尚书府门外的第二日。
以杜聿回京后那副不是伤就是病的shen子,反覆淋雨,ting不了多久。
这件事,易承渊清楚,宋瑾明清楚,龙椅上的徐时晔也再清楚不过。
可这出戏会如何收场,无人敢断言。
“国公爷,请回吧,陛下今日不得空。”
季殷嘴上客气,领着一众内官将人牢牢拦在福宁殿外的架势却半点不han糊,人人都是严阵以待。
易承渊冷着脸,知dao表兄这是心虚。
就那么恰巧,崔浩父子奉命出京祭圣,崔家女眷受邀出游,而杜聿也正好被准了五日假养伤。
表兄的意思不难猜。
他认为崔凝腹中孩儿血脉有疑,不能袭他外祖家的爵位。说到底,易家在皇帝心中,比皇家还更有情分。那是他外祖与舅舅们的国公府,如果不能断定是易家的种,就别想入易家的门。
皇帝的意思很明白,要易承渊放弃崔凝腹中孩儿。
“国公爷,”季殷语气恭敬,却han劝解之意,“太医说过,崔氏年轻,这胎之后好好调理,你们还会有孩子的。”
可他话未说完,便被一记森冷的目光截断。
“她肚子里的,就是我易承渊的孩子。”
易承渊声音低沉,如风雨yu来,“若表兄对我孩儿有疑,大不了这爵位还回去便是。”
季殷叹了口气,“原本青州驻军一事,皇上就更属意由郡君前往,是您一再请命,才顺了您的意??莫要辜负陛下对您的疼惜。”
见他依旧冷面不语,季殷又缓声dao:“陛下并非不怜崔氏。等孩子落地,哪怕请帝后为你们主婚也无不可。国公爷想给她的风光,也全然zuo得到。”
易承渊眸光似火燃:“表兄就没想过,若真是我易家骨肉,岂能白白放手给他人?”
季殷默了默,才dao,“陛下只说,那孩子不可袭爵,可没说要交由他人抚养。国公府也不是没认过义子女,何况崔氏入府,那孩儿自然也在国公爷膝下长大。”
这话如冷水当tou,让易承渊心tou剧震。
他亲生的孩儿,竟只能以义子之名记在族谱旁支?
易承渊还要再说,季殷却目lou幽光,轻dao,“国公爷,陛下早提醒过,回京之后迎娶崔氏拖不得,可您一直当作耳边风。如今若ying要说那孩儿是易家骨肉,那对崔氏、对孩子的名声,也都不是好事。”
此言让人无从辩驳。
就在此时,一dao熟悉却不合时宜的shen影从长廊另一端缓步而来。
宋瑾明shen着月白直裰,绕过易承渊的步伐从容,神情冷峻,清贵而孤傲。
错shen之际,两人视线在空中短暂交会。
宋瑾明chun角微扬,笑意极淡,却带着难以忽视的讥讽。
“易国公今日气色不错。”
他语气平静,却每一字都像是在故意刺人。说罢,也不等对方回应,径直抬步,朝福宁殿走去,背影笔直,像从未把对方放在眼里。
易承渊目光更冷,眯起眼,袖袍一振,拂袖而去。
宋瑾明方踏入殿内,便直直迎上那自龙案后投来的森冷视线。
他未跪,先拱手,声音沉静而清晰:“臣办事不周,向陛下请罪。”
皇帝手指轻敲御案,眸色如霜,“既然知错,那便将杜聿拖回他府中,莫让我大燕的探花郎跪在人前数日,叫天下笑我朝臣无节、士林无荣。”
宋瑾明一揖到底,语气仍是不卑不亢:“启禀陛下,臣以为,杜聿继续长跪不起,或许还能一举将国公留在淮京城。”
皇帝手中御笔一顿,抬眸冷冷瞥来,“你又盘算什么歪主意?”
宋瑾明垂眸,语气淡淡,“臣以为,若陛下yu将谢氏中一向亲近朝廷的谢嵩将留在京中任职,那么青州就得让郡君夫妇去守,有谢三郎在,会比易国公监看谢氏还要来得清楚明白。说只是驻军平海盗,谢氏一族也能更信服些。”
“加之,若易国公能留在京城,相信陛下更能安枕无忧。”
皇帝眼底掠过一抹迟疑之色,语气稍缓:“朕并非真要拆散承渊与崔凝,你莫zuo得太过。”
舍一个孩子的名分于徐时晔而言无伤大雅,但失去崔凝,自家表弟八成会孤家寡人一辈子。
宋瑾明清俊的眉眼一敛,嘴角勾起嘲讽,“若他俩那么容易拆散就好了。”
皇帝闻言沉默半晌,望着宋瑾明眼底掩不住的幽暗,终是暗暗叹了一口气。
入了秋的淮京,常有午后之雨绵延。